布庄的柜台被临时改成了绣架,青瑶盘腿坐在长凳上,绢面绷在竹圈里,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。

    寒梅图已经绣到枝干,冰裂绣的纹路在绢上蔓延,像真的结了层薄冰,梅枝从冰缝里探出来,带着股倔强的劲。

    “这针法真绝了。”布庄掌柜蹲在旁边看,手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,“今早有位夫人来看了,说愿意出五两银子预订同款,我没敢应。

    ”他瞥了眼青瑶膝头的藤篮,里面的绣样和账本叠在一起,被一块蓝布盖着,“姑娘,你这手艺跟谁学的?”

    青瑶拈针的手没停,丝线在绢面游走,留下淡淡的银白:“家母。”她不想多说,掌柜的识趣地闭了嘴,转身招呼刚进门的客人,声音却特意拔高了些:“您看看这幅寒梅图?

    用的是失传的冰裂绣,就这手艺,青风城找不出第二家!”

    墨尘拎着个食盒站在布庄门口,听见这话,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。他刚从市集回来,买了些新鲜的桂花糕,还有青瑶爱吃的糖雪球,用荷叶包着放在食盒里。

    林澈跟在他身后,手里拿着包药材,是给阿砚抓的,老郎中说续上两副药,瘴气就能去根了。

    “歇会儿吧。”墨尘把食盒放在柜台上,掀开盖子,桂花的甜香立刻漫开来。青瑶抬头时,额角的碎发沾着点丝线的银粉,像落了星子。“等绣完这枝就歇。

    ”她的眼睛亮得很,指尖因为捏针太久,泛着淡淡的红。

    林澈凑过来看绢面,突然指着梅枝的转折处:“这里的针脚比别处密,是不是有讲究?”

    “嗯,”青瑶点头,用指尖点了点,“冰裂绣的‘转锋’要藏在阴影里,这样远看才像真冰,近看才见针脚。”她拿起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,甜香混着绢面的浆糊味,竟格外安心。

    午后,布庄里突然来了位穿素色衣裙的老妇人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手里拄着根乌木拐杖,拐杖头雕着朵小小的莲花。

    她径直走到寒梅图前,盯着看了半晌,突然问:“这冰裂绣,是谁教你的?”

    青瑶的手顿了顿,抬头看她。老妇人的眼睛很亮,眼角的皱纹里藏着些说不清的情绪,像认出了什么,又像不敢认。“家母青禾。”她轻声说,看见老妇人的拐杖猛地晃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青禾……”老妇人的声音有些发颤,伸手想去碰绢面,指尖却在半空中停住,“她……还好吗?”

    青瑶的心沉了沉,摇了摇头:“多年前失散了,至今没找到。”

    老妇人沉默了片刻,从袖中摸出个小巧的竹制绣绷,递过来:“这个你认得吗?”绣绷上刻着半朵桃花,和阿砚颈间的竹牌正好能对上。

    “这是……”青瑶的呼吸一滞。

    “我是苏婆婆,”老妇人的眼眶红了,“住在落霞谷,你娘的信,我收到了。”

    布庄掌柜识趣地把客人都请了出去,关上了门板。苏婆婆坐在青瑶对面,摩挲着绣绷上的桃花:“我跟你娘学了三年绣活,冰裂绣还是她手把手教的。

    当年你娘出事,我正在外地采买丝线,回来时铺子已经封了,只在废墟里捡到这个绣绷。”